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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 殿下臉上手上脖子上都沒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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呼嘯的風在那一瞬間, 似乎停了片刻,突然變得輕柔舒緩。

風刀割在臉上,也沒有半分的感覺, 一點兒都不覺得疼。渾身已經僵麻了,感受不到痛,同周遭一切隔絕在外。

她淺笑著問, 殿下是不是不甘心。

頰側那一點笑靨,朱唇中輕輕吐出的話語, 紛紛化作鋒利匕首, 迅疾的飛過來, 剜向他的心臟。

一刀一刀, 帶出淋漓的鮮血, 連刀身上都沾滿了靡麗的紅。

徐晏啞著嗓子,想要替自己辯解:“我不是……”

說到一半, 又忽的住了口。

心裏蓄了無數的話想要替自己辯解,想要說不是這樣的, 他不是不甘心。但卻啞了聲,半句話都說不出來。他根本沒有辦法辯解。

徐晏掐了掐手心, 勉強清醒了些。雖不願承認, 但他的確未曾將顧令顏放在心上過。

從前他對顧令顏,總是溢滿了不耐煩。她每次都興沖沖的來東宮, 他若是得空,便會搭理她一會。若是政務忙的時候, 則是萬般敷衍,幾乎可以說是視而不見。

這樣的過往,便是稍微想起一點,心裏便是猛地一跳。

“是與不是, 殿下自己比誰都清楚,不必告訴我的。”顧令顏笑了聲,眉眼溫潤柔和,似一塊瑩瑩璞玉,“今日也只是想讓殿下想想而已,至於結果如何,與我無關了。”

雖告訴自己不必再理會,可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要質問,剛才不過是將心裏憋了許久的話說給他聽,以此來讓自個舒坦些。

四周明亮開闊,徐晏沈著臉,莫名讓人覺得周遭昏暗,似被一片烏雲罩住不見天日。

少女唇邊笑意灼人,眸中瀅瀅一池清水。往常讓人瞧上一眼便覺通體舒暢,但徐晏現在卻覺得分外的刺目。雖都是笑,但這笑不達眼底,不似從前那般溢出光來。

松枝在風中輕輕抖動幾下,眼前跟著模糊了一片。徐晏恍惚憶起,從前顧令顏同他說話時,眸子裏總是盛滿了清輝。

“令顏,我只是、只是想像從前那樣,就像從前那樣就可以了。”徐晏眸子裏帶了點渴求,無邊的恐慌蔓延開,浸透了四肢百骸。

顧令顏望了他半晌,沈吟道:“像從前那樣麽?這有點難。”

剛剛因滿懷希望而懸起的心,轉瞬間又沈了下去。沒有半分停頓的,徑直墜向了深淵,一道看不清盡頭的深淵。

“誰能不想和從前一樣。”顧令顏輕扯了下嘴角,“我也想同從前一樣,且時常懷念尚在吳郡的日子。”

在吳郡時,眾人都說她性子溫柔,人人都樂意跟她一塊兒玩。初來長安時,有人說她說話那麽慢的,肯定是因為官話帶吳音不敢露怯的緣故。

甚至於,有個小姑娘背地裏譏笑她是南蠻,所以才說不好官話。

她有時還會想,假若、假若她不曾來長安,一直在吳郡長大,是不是就和今天不一樣了?

夏日可去采蓮,冬日在屋裏裏點了火看雪,得了空或是去逛別家的園林,或是在池上泛舟。

也就不必遇上徐晏,不必同他有任何瓜葛了。

又或者像她剛認識徐晏的時候,他也沒後來那麽壞,還會教她練劍,告訴她許多事情。

顧令顏聲音輕緩縹緲:“可從前的事,終究是過去了,沒人能像從前一樣。”

徐晏被這幾句話給定住,被她那雙清澈的眼眸一瞧,瞬間便覺得自己是在癡心妄想。

就像他沒資格要求顧令顏記住他的生辰一樣,也沒資格要求她還像從前一樣,像從前那樣待他好。

“是我的錯。”他低聲說。

“令顏言盡於此,殿下若沒什麽吩咐,便先行告退了。”顧令顏斂了衣袖後退半步,微微躬身,“還望殿下以後,莫要再因為令顏的緣故,同他人鬥毆。”

徐晏瞳仁裏瞬間亮起光來,雙拳顫了顫:“令……”

然而那人卻沒給他講話說完的機會,自顧自說了下去:“茲事體大,令顏擔不起這個責任。”

她沿著來時的路走了,徐晏卻沒動,立在那株沈定邦靠過的老松下,半晌沒動過步子。

雙腿如同生了根,同這滿園的松柏一齊長在了這,身上的玄色狻猊紋圓領袍在風中烈烈回響。

先前同沈定邦打過一架,身上傷口處還隱隱作痛,渾身的骨頭皮肉似散了架一樣,沒有一處是好受的。

遠處小徑上,一人順著婢女指引的路,往花園深處走。

然而才走了一半,看到樹叢縫隙中露出來的那道頎長身影,卻又忽的走不動了。

那人雖僵立在那,未曾回頭瞧上一眼,但刻在骨子裏的恐懼比旁的東西先竄上來,瞬間將他包裹住。幾乎是來不及多想的,便轉過頭,倉皇而逃。

“他在那?”潯陽聽人將話說完後便皺起眉頭,伸手按了按太陽穴,“他一個人,還是有旁人在?”

四皇子大口大口的喘著氣,眼中還有著後怕:“就他一個人在。”卻又忍不住抱怨,“阿姊你都沒讓人看清楚,就讓我過去了。”

潯陽沒管他說的什麽,只啜了口茶問:“那顧令顏呢,她在哪?”

四皇子一臉迷茫:“沒瞧見她啊,我過去的時候,只有太子在那。一個人站著久久沒動,背著身我也瞧不清他的神情。”

他臉上迷茫無比真實,甚至連眼中也流露出來了不少。

然而一股火氣卻從潯陽心頭冒了出來。

“沒見著人,沒見著人你回來作甚?”潯陽忍不住指著他鼻子罵,“我花了多少工夫才給你找了這麽個機會。”

太陽穴突突直跳,潯陽額頭都快炸了,想著眼前這人若不是她親弟,早就被她一巴掌打死了。

四皇子從小就怕這個姐姐,此刻被她給訓了一通,頓時大氣也不敢出,耷拉著腦袋站在那,眼睛瞧著自己的革靴鞋面。

半晌方道:“太子也在那,我不敢過去。”

見他這可憐模樣,潯陽忽而又心軟了半分,嘆道:“他在那就在,這是我的府邸,你有什麽好怕的。難道他還是小時候,敢把你給吊起來不成?祖父早已崩逝,阿耶哪會那麽護著他。”

又同他絮絮叨叨說了許久,見他當是聽進去了一點,潯陽便漸漸放下了心。

等他低著頭走了,潯陽閉了閉眼,面上神色淡了下來,氣惱道:“偏就沒一個爭氣的!大郎是個蠢的,四郎倒不蠢,就是膽子比貓兒還小。”

侍女安慰了一會,只說四皇子還沒長大,又是幼時被太子給嚇唬過的:“待再過幾年,恐怕就好了。”

“但願如此,大郎什麽時候要是能有二郎那一半精明勁兒,我可真是燒高香了。”潯陽輕哼了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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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池邊松柏林子裏走開後,顧令顏順著先前的小徑往回走。

她本是飲了兩杯酒覺得熱,要出去走兩步的。哪知回來時,先前引著她的侍女卻不見蹤影了。

心裏不免稍微忐忑了些。這是潯陽公主府上,她沒來過幾次,並不怎麽熟悉,只能循著先前的記憶緩緩走著。

卻在路上碰著了顧若蘭。

“顏顏,我剛聽侍從過來說,定邦先回去了,怎麽回事?”顧若蘭見著她,緊繃的面容稍緩了緩,急忙問了句。

顧令顏揉了揉額頭,猶豫片刻後將剛才的事給說了一遍:“我怕他傷被人瞧見影響不好,就叫他先回去拿冰塊敷敷。”

顧若蘭向後仰了仰,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:“還沒完了他?”

顧令顏略低了低頭,沒答話。

她也在想這個事,怎麽就沒完沒了了呢?

從前總是下意識覺得,她對太子好,太子定然會知曉的。就算一時不喜歡她也沒關系,總歸她是他未來的妻子。

可那日在山上跑了馬發熱過後,才猛然間想起了朱貴妃的事。

嫁到皇家去,將來是不是妻子,還說不定呢。廢立全在帝王一念之間,他做太子時左右不了的事,等他成了皇帝,自然會全然按著自己的喜好來。

如此,她何來容身之所?

“你先回去席上,我去找武陵說會話。”顧若蘭拍了拍她的手,聲音溫柔。

顧令顏輕應了一聲,從鼻子裏出了點氣,聲音幾不可聞。

他不過就是,一時的不甘心。就像她不甘心自己救下來的小貓不搭理自己,一門心思撲到了顧容華身上。

既如此,她憑什麽要為了他這一瞬間的不甘心,立刻逢迎上去?

深吸了幾口氣,撣了撣衣擺上的松針,顧令顏唇邊又掛上一抹淺笑,往筵席的方向款款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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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池子邊上立了良久,徐晏方才覺得自己透過來點氣。

剛才四皇子來過一趟,他自然感覺到了,就是沒工夫理會。見趙聞過來尋他,便道:“去查查,老四怎麽一個人跑過來了。”

趙聞領了命,陪著他往外走,覷著面色問:“殿下是心情不大好?”

“不然呢?”徐晏徑直往前走,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,不帶半分感情。

這一會,他覺得趙聞是在嘲諷他。就像沈定邦嘲諷他武藝高強一樣。但趙聞是他的人,且一向沒這麽膽子大。

如此,他疑惑的看了過去。

趙聞小雞啄米點頭:“瞧出來了。殿下剛才是不是在哪蹭到了,衣服上有點臟,要不要去換一身再回宮?”

徐晏咬緊了牙,忽的站定在那,轉過頭問他:“孤身上臉上的傷,你瞧不見麽?”他現在確信了,趙聞就是在嘲諷他,且是明晃晃的嘲諷。

身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,想來已經到處都是青紫了,徐晏緩了好一會才沒將火氣給發出來。

趙聞一臉莫名的看著他:“沒呀,殿下臉上手上脖子上都沒傷呀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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